崔青想了想,只想到一种可能,那便是自己的神魂比清河老人强大,所以才可以轻而易举地摆脱梆子声的影响。
可惜,自己空有强大的神魂,却不知如何利用,就像是捧着一个金碗讨饭。
他置身局外,看到王七头顶飘着一团黑云,在黑云当中有一个年迈苍苍的老婆子若隐若现。
这便是他体内养着的阴魂么。
崔青看向其他人。
郑通天头顶是一个泫然欲泣的女子,穿着戏班的衣服,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。
莫问峰头顶是一只黑白相间的野兽,瞧着憨态可掬。
咦?
崔青吃了一惊,原来体内养着的阴魂,并不局限于人类,就连野兽也可以。
倒是自己学浅了。
而白夫人头顶,则是一头冰雪般晶莹剔透的白狐,身后拖着三根毛茸茸的尾巴。
崔青忽然想起,白夫人应该是妖怪才对,难道妖怪的脑袋里也可以养魂。
崔青觉得脑袋有些乱,毕竟,自己对魔修的知识,了解得并不算太多。
现在几人纷纷显出阴魂,说明他们已经使出了全力,连体内的阴魂也祭了出来,方才能与清河老人抗衡。
崔青看向清河老人,他陷入时间的混乱感知中,却依旧能撑得住,抬起手指,试图发动雷法。
崔青觉得,若是自己可以帮手的话,凭自己的神魂,一定能镇住清河老人。
只可惜,自己并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合理。
眼看清河老人已要摆脱束缚,崔青忽然想起来自郭方的引魂铃,立刻从怀里取了出来。
同样是对神魂施加影响,群魔乱舞是范围技能,而引魂铃则可以对单一目标施法。
随着引魂铃的轻轻摇晃,铃声与梆子声混在了一起。
清河老人刚刚抬起的手指,又无可奈何地放了下去。
在他的体内,一只庞然大物似乎要摆脱身体的束缚,渐渐探出头来。
崔青看向山下。
凭自己几人,只能暂时困住清河老人,也不知莫问峰的那几个同门能不能及时赶到。
否则,大家也困不了清河老人多久。
……
水面之上。
铁线郎手中墨笔一甩,便是一副泼墨山水。
郑官人举着铜钵,将河水转移到空中,化作滔滔之雨,冲破了水墨山河。
墨汁变得混乱,渐渐流入河中,化作一条条细细的黑线,将河上的两只小舟围在当中。
“起!”
铁线郎用墨笔一挑,一头黑鳄从水里窜了出来,直接将郑官人存身的小舟掀翻了去。
郑官人一时不察,扑通一声落入水中。
只见他在河里起起伏伏,随着水流而下,口中远远道:“铁线郎的本事见识到了,山水有相逢,改日再请教。”
铁线郎不屑地冷哼一声,看了一眼天色,忽然意识到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,立刻驱动身下的小舟,向葛山方向而去。
……
虎跳岭。
山林之中,正在进行着一场血战。
秦飞并十三名老卒已经从马上下来,解下背上的刀,与拦路的地痞无赖厮杀在一起。
他们是军中战法,稳扎稳打,一刀一杀,干脆利落,没有任何花里胡哨。
然而他们的对手不同。
这些都是街上的地痞,打起架来无所不用其极。
暗弩、石灰粉,屎尿汤各种下作手段层出不穷。
况且,对方的数量要远远超过己方。
渐渐,他们已被围上了绝路,一群闲汉骂骂咧咧,用石子砸了过来。
“启禀东家,他们已经被围住了。”
“呵呵呵。”
周耀武咧嘴而笑:“老卒碰上无赖,也是没有办法呐。告诉他们,谁能伤了对方,赏白银百两。谁能砍下对方的脑袋,赏白银千两,美女一名。”
“杀!”
山下顿时变得热闹起来。
面对这群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闲汉,秦飞也是束手无策。
“将军,我们掩护你冲出去,先把东西送到要紧。”一名脸上挂着刀疤的老卒道。
秦飞咬紧牙关,努力克制心中的痛苦。
身为军人,他懂得牺牲的道理,有时候,自己要主动做出这样的决断。
但,真的要让他们死在这里么,死在一群无赖闲汉手中。
忽然,一声高呼从山林对面传来:
“秦将军休慌,往这边来。”
一个声音远远地,从前方传来。
“究竟是什么声音,谁在说话?”
双方都在问。
秦飞将心一横:“不管了,先冲过去再说,或许还有救。”
“将军,我们留下来与你们断后。”
“此话休提,该让你们死的时候,我自会下令。”
秦飞重新爬上马背,手中长枪一点,率先冲了出去。
在崎岖的山路中,他操控着身下的追月驹,为身后的老卒趟出一条路来。
一群闲汉从身后追来,在这山林当中,马跑得并没有人快。
前方是一片狭窄的山谷,山谷入口,有一个皮肤黝黑的老者,正悠闲地抽着烟袋。
“秦将军快走,这里有我断后。”
“老前辈,他们人可多!”
“不怕,我自有神兵神将下凡助我!”
秦飞不再犹豫,拨马便走。
一群闲汉骂骂咧咧的追了过来。
等他们闯入峡谷当中时,发现这里有许多泥像。
有披甲执刀的力士,有怒目而视的金刚,有夜读春秋的将军……
一个个栩栩如生,盯着闯入山谷的闲汉,宛若活了过来似的。
“杀。”
“杀”
“杀尽世间不义之徒。”
“吃吾神一刀。”
……
误入山谷的闲汉,已被吓破了胆。
有的倒在地上,瑟瑟发抖,身下流出一堆黄白之物。
有胆子大的则是屁滚尿流,转身就逃。
……
清河县,界碑旁。
无尘生躬身接过圣旨,感觉手腕格外沉重。
他以为自己早已看开了,放下了,人间的功名富贵早已如过往云烟,自己已决心做一个出世散人。
可接过这圣旨时,方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放下。
一辈子混迹官场,空有才名,却无实职。
仗着傲气,惹恼了帝皇,被发配边疆,与人割草喂马。
今日,终于得到了一个实缺,虽然只是区区县令,虽然自己已是须发皆白,但一身才华,总算有了用武之地。
他看向远处的葛山,再看看牛车上的是非笔。
是非黑白真的重要么?
沧浪之水可以濯我缨,沧浪之水难道就不能濯吾足?
即便背负骂名,自己也要做出一番事来,方不愧毕生所学。
方县令躬身上前,道:“李大人,圣旨上说了,让您即刻上任。”
无尘生将心一横,把圣旨揣着怀里:“我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