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晖对着四个小纸人吹了口气。
“活！”
小纸人从他手里，一个接一个地跳下了地。
一如刚才跳下去的红鬃马，身形像吹气球一样，逐渐膨胀。
很快，这些小纸人便成小孩大小。
脸色像涂了墙灰一样白。
眼睛瞪得浑圆，眼球像是糊上去的一样，只有一圈实心黑色，上下转动。
周围是用黑线涂成的眼眶。
脸颊两边是诡异的粉红色，像是用粉笔抹上去的。
身上穿着鱼鳞似的竹甲。
手里的武器，映着马匹鬃毛的火彩，暗光闪闪，看着像戏剧里武生的假刀。
这些半人高的小孩，映着火光，表情诡谲，活像庙里的泥塑娃娃，却是四肢灵活。
一眨眼，一个小孩跳上了马背，提着关刀，冲在了前面。
一圈枯枝，像蝮蛇般围了上来。
小孩手里的大刀猛砍下去。
棕色的枝条沿着大刀往上延伸，眼看就要把马腿和刀柄吞没。
旁边一个小孩，提起弯刀，一下、一下地朝藤蔓砍去。
好些枝条掉了下来。
骑马的小孩可算是把大刀拔出来，用力一挥，四处掉了一片枝条。
这些掉落的枝条，好像有生命似的，还在地上蹦跶了好一会，才逐渐消停。
有了两个小人开路，另外两个小人，抓住枯枝往上爬。
棕色的藤蔓不断缠住他们的腿。
好几次差点将两个小孩吞没。
然而这些小人是不会感到恐惧的。
他们不断地重复几个动作。
后面的小人，提着闪亮大刀，砍断前面的枯枝。
前面的小人一松绑，便快速往上窜。
看起来，就像是一群躲避吞噬的小兽。
程云下意识地嚼着烟屁股，汗都冒出来了。
这情形看着要多诡异有多诡异。
一房间会动的树枝已经够恐怖了。
上面还长着一颗头，头上满是鲜血，还在长第三只眼睛。
这颗头还是滨江地产大公子郭皓的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。
自己这老弟，说是要救人，结果救派了四个小纸人。
这四个小纸人长得跟鬼一样，能跑能跳还能砍。
看着让人起鸡皮疙瘩。
也不知道是一房间的鬼树枝可怕，还是自家老弟更可怕。
“老弟，你……这些纸人娃娃，不会被吞掉吧。”
“我看他们好像有点悬。”
说话间，刚才帮着除掉马脚边藤蔓的纸人，已经全部被枯枝覆盖。
这些藤蔓，像是无数条长蛇，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他的手脚，死死卷住他的身体，密密麻麻地不露一丝缝隙。
然后，继续往上攀爬，吞掉了他的脖子。
很快，救只剩下半张脸了。
纸娃娃那双实心黑色眼睛，依旧没有半点情绪，上下乱转。
棕色藤蔓好像能感知到眼睛似的，伸出两根枝条，猛地插入了眼睛之中。
纸娃娃半个脑袋瞬间被洞穿。
只剩下半截白色的颅顶，还有一小簇黑色发髻。
紧接着，这半个头也完全被吞没了。
“它……它被吃掉了吗！”
陈襄见状，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。
她难以想象，这些纸人，是怎么变活的。
地上的枝条，竟然能将半人大的活物吞得一点不剩！
如果自己贸然进去救人，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！
这一切太超出理解范围了！
她下意识地看向程晖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遇到让她心慌、恐惧的事情，她就会不由自主地，想到程晖。
仿佛只要看他的背影，就会觉得安心。
就好像，程晖能解决这个世界上一切难题。
陈襄用力摇了摇头，想要驱逐自己这种想法。
然而，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，心跳更快了。
程晖没有回答。
他只是抿着薄嘴唇，眼神越发锐利。
精瘦的身形、分明的轮廓，在红鬃马忽明忽灭的火光中，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。
他抬头往上看，只见最上面的那个小人，已经爬到了那颗头面前。
小孩举起大刀，没有一点人味儿，直直朝着郭皓的脸正中劈去！
“哎看准！别砍错人啦！”
程云看着着急。
别郭公子本来没事，被自己老弟的纸人一刀砍死了。
滨江地产的老总追究起来，找谁说理去。
纸人可不会理会别人的命令。
一刀下去，郭皓脸上的黏膜，滑腻腻地被撕开一个口子。
纸人娃娃伸出苍白的手指，用力扒着黏膜。
很快这层白色的、鸡蛋膜一样的东西，便被扒拉下来。
郭皓的脸，就跟被撕开了皮一样，不断渗着细血丝。
纸人娃娃没有停歇，提起砍刀，朝着郭皓身边的枝条，一下接一下地往下砍。
郭皓的身体也一点一点地露出来。
他还穿着晚上跟梁诗曼约会的西服，但是已经被缠绕得千疮百孔。
他的身体，就像一块被挤扁的橡皮，上面全是被树枝挤压的痕迹。
眼看纸人娃娃将郭皓半个人都挖出来，树枝却已经将它身下的另一个纸人完全吞没。
眼看着，藤蔓缓缓爬上纸人的身体。
很快就缠住了他的双腿，然后又爬上了他的腰。
纸人依旧像是没有感觉似地、手里不断挥舞着暗银色大刀。
枝条绑住了纸人的双手，连大刀都完全覆盖。
这时，郭皓终于整个人露出来，直挺挺地往地上倒。
底下红鬃马和四个小纸人已经完全被枝条淹没。
程晖死死盯着前方，瘦削的脸上全是汗水。
他微微弯曲着后背，衣服已经全部湿透。
一阵乏力感传遍全身。
皮肤、血管、神经，就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噬咬一般，又痛又麻。
高其煜看了程晖一眼，心头一动。
这些藤蔓，更像是滋养鬼物的巢穴，为鬼物源源不绝地提供养料。
巢穴本身就聚集阴阳灵气，化形为物，积蓄了千万年的能量。
纵然没有任何灵智，但却是吞噬修行人的绝佳陷阱。
就算是超越通灵境的修行者，也不敢贸然触碰。
程晖竟然凭借通灵境中期的能力，在这种鬼地方，把郭皓救了出来。
这等能耐，让他心中掠过一丝惊叹。
高其煜纵身轻跃，将快要落在地上、重新被枝条缠绕的郭皓拖出了门口。